编者按
1943年,刚毕业的大学生李帆群,怀着对大美新疆的向往,到《新疆日报》任职。为了揭开南疆的神秘面纱,他如探险家一般,越过天山,骑着马,完成了环绕着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旅行。他踰过大漠,穿过绿洲,登过昆仑,历时近一年。
作者旅行路线图
在绿洲与沙漠的柔美与寂冷的强烈对比下,他了解到塔克拉玛干沙漠形成原因的千年传说和博斯腾湖的奇美神话,恋慕塞上江南般库尔勒、库车,和亲近自然的游牧生活。
新疆虽处祖国的西北边疆,但其自然风光美如江南,人文历史璀璨夺目,正如本文描写的那般。
从开始到结束
塔克拉玛干沙漠,那满布着灰黄色流沙起伏如浪的大瀚海,静静地躺在天山与昆仑山之间,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代了!盛唐时期,光耀的武功辉煌的普照着它四周以及边远的地域的时候,有一个勇敢的僧人,一个虔诚为佛的教徒,他从当时的京城出发,穿过玉门关,渡过白龙堆沙漠,而开始接触到这塔里木大沙漠的边缘。从当地土著人民的口里,他得到了关于这一个沙漠的成因。
据说,在很古很古的时候,某一天,从天地彼方刮来一阵大风,一连刮了三天三夜,大风带来了无尽的风沙,散布在一切风力可以到达的地方,风息以后,美丽的城市和田庄都完全被掩埋在风沙的底下,翠绿柔情的色调都被一层灰黄的色彩所淹没,而灰黄的风沙却带来了一股浓厚的单调、死寂与荒凉。
这一个故事,以文字的记载流传给我们。而现在,在僧人死去的一千多年后,塔里木盆地的边缘的土著民族,也还依然用这种传说来解释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成因,多么神奇而充满着毁灭性的恐怖情调的传说呵?
塔克拉玛干沙漠,那充满了单调、死寂、荒凉和恐怖的沙漠,不知道系住过多少具备着高度热情和决心的年轻人的想望(渴想,盼望),多少勇敢的探险家们都对这那经年漫天风沙的大沙漠泛着神秘美丽的憧憬。
近一百年来,塔克拉玛干沙漠的神秘已经一点一点渐渐的被揭开了,许多异国的探险家们都相继逐步的深入塔克拉玛干沙漠的中心,从黄沙漫漫沙丘起伏的情景中,描绘了一页一页珍贵的记忆!大漠风沙的景致,借着许多探险家们的手笔而慢慢向四方传去,神秘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已经成为年轻人、冒险家、画家和诗人们注意的中心了!
像许多对塔克拉玛干沙漠抱着一串美丽憧憬的年轻人一样,幼年时候,我就开始从幻想中摸索着这风沙漫天沙漠的边缘,而且憧憬着有一天会走进这沙漠中去!
荒漠考察的斯坦因
勇敢的玄奘、马可波罗、斯文赫定与斯坦因,是我自幼敬爱的人物,他们详细地记载和科学勘测的成就都叫我钦佩不已,我羡慕他们有组织完备的旅行团,有完善的科学仪器和一个政府全力的支持。如今,我自己也开始这种冒险的旅行了,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我没有同伴和随从,没有完备的仪器,更没有政府全力的支持,但是我却有毅力决心。
我要在这中亚西亚的大陆腹地与外国的探险家们做一个比较,虽然我的装备比他们差过数万倍,但是我却可以胜过他们百倍的决心来弥补那欠缺的一面,正等于我们的士兵在前线以劣过敌人百倍的武器而打败了敌人一样,我仅以一个孤单的身体和可怕的贫困来作一个冒险的开始,我要叫一切异国的探险家们知道,中国的年轻人,将要用劣过他们数百倍的装备和胜过他们数百倍的决心,来挽回那已经丧失了的勘察塔里木盆地崇高的荣誉!
因此,在天上已经蒙上了白色的面纱的冬季,我一个人孤独的越过了天山,骑着马,默默的环绕着塔克拉玛干沙漠一周,在绿洲与沙漠的柔美与寂冷的强烈对比下,消磨了十一个月零六天的时光,翻过天山,踰过大漠,攀过葱岭,登过昆仑,完成了16,400华里长途的旅行!
游牧之国——博斯腾湖滨
天山横划在塔里木盆地的北面,像一座高屏,挡住了从北冰洋吹过来的冰雪,保持了塔里木盆地的温暖,助长着游牧农业的进展,而使绿洲的春季一直延长到秋天。横跨天山,要从两山的缺口缝间穿过,那儿是一条流水的山沟,冬天寒冷塞满了冰雪,夏天冲流着洪水。
博斯腾湖安详地躺在天上的斜坡下,碧绿的湖水,水禽翼尾飞舞着鲜艳的彩色,湖滨环绕着浮动绿光的芦苇。
博斯腾湖,这是一个有名的产马区,连同着天山的草场,四千多蒙古人在这放牧着一万匹以上的骏马。博斯腾湖曾经有过很多奇美的神话,蒙古人说,博斯腾湖中的河马与普通的骏马交配产下了健驹,这就是博斯腾湖中出产骏马的原因。蒙古马和蒙古人的骑术一样,走遍了天山,风闻到中亚。游牧是蒙古人的典型生活,蒙古包、佛像、马匹、骆驼,是蒙古人所不可缺少的东西,喇嘛成群的寄生在蒙古人的社会中,拥有了华贵的喇嘛召、金佛像和丰富的收人。
喀拉夏——焉耆,一个蒙古、维吾尔与东干(即回族)三个民族集中的城市,古旧的城市安置在开都河的北岸,城郊高竖着白杨,有塞上的豪壮,也有江南的柔美!蒙古人的游牧区,生满着芨芨草,很少的耕地,一片草原包围了这一个城市,草原上的蒙古包,点缀得像天上的星星。
塞上的江南
越过了天山,塔里木盆地特异的风光就渐渐地浓厚起来。这些异样风光的特点:是果园,是礼拜寺,是穿着绿裙红衫蒙面的妇女,是系统的水渠,弦乐与歌舞,以及由这些各种不同特点所奏合成的一种异样的情调。人们面孔的形态变了,语言变了,风俗习惯变了,而且渲染着浓厚宗教色彩与自然天性的生活,在这里都有了充分的发展。
维族歌舞,1947年
库尔勒河静静的从桥下流过,桃枝与杏叶伸到短墙的外边,小渠里终年流着碧水,礼拜寺的尖顶高高的从树枝中伸出,黄昏时候从那满布着图案花纹的小亭中传出一串沉重庄肃做礼拜的呼唤……天明寺,带着苇哨鸽子在浮动着几片白云的天空翻来翔去……
库尔勒,小、巧、柔、艳,有典型的塔里木盆地的情调,有典型塞上江南的风景,浓荫罩着小屋,垂柳傍着小渠。这儿有果园、有稻田、有磨坊,荒凉包围着绿洲,绿洲在荒凉中更衬托出自然怡情的色调。
从库尔勒向西走,江南的风情又一点比一点浓厚,浓密的果林,连陇的田地,有采桑女,有纺车声,有鸽群的翱翔,有市声的喧嚷。库车——古龟兹,是一个渲染着浓厚江南情调的地方,也是一个渲染着浓厚沙漠绿洲色彩的城市,刻划着很明显的塔里木盆地的风情和维吾尔人生活的典型,但也处处衬托起江南的柔美与怡情。
沙巴依舞,1947年
在那里,有拥挤的市场,有各种民间的手工艺品,有沉醉的弦舞,有优雅的歌声,有高耸的中东情调的清真寺,有召集祈祷礼拜的呼唤,有苍松下天方传教士的古冢……15万人口集中在这一个绿洲中,自然地形成了一个农商和手工业经济的中心,而自然情调的涂抹,更替这一个城市,装饰着异样灿烂的华彩。库车是一个和库尔勒一样的塞上江南,但它却比库尔勒显得浓艳而丰满,如果说库尔勒像一个少女,那么库车就像一个少妇。
古代文化的残痕
在中国的历史上,古龟兹,今天的库车是一个佛教文化的中心,同时在经济上,龟兹也是一个繁华的城市,龟兹是一个强盛的城郭国家,他以强大的武力控制了弱小的邻邦。
库车巴扎,1930年,袁复礼摄
大漠的风沙摧毁了古代的绿洲与城市,悠长岁月的风力侵蚀了古代的建筑,但却把一些残迹留在了现在的日子里,让后世人对着那一些荒漠上残破的城堡,泛起无限的追念与回忆。
古代残破的古城,今天依然安静地躺在天山南路库车河的两岸,烽火台连绵在荒凉的戈壁上,刻划着远古征战的痕迹,昔日的繁华,边地戎士们的英武,都一一埋积在历史的记忆中,且将残迹淡痕留给后人,在这绿洲的多围,陈列着历史的阴影。
库车千佛洞,1930年,袁复礼摄
从印度北越过昆仑山的佛教文化,在塔里木盆地中曾经维持过近千年辉煌的光华,塔里木西端的高原似乎是一个佛教文化东流的起点,而在和田与库车汇集,建筑过伟壮的佛寺,留下过佛教文化的结晶。从和田与库车佛教文化向东的流脉,在另外的两个终点建树了更高的佛教文化光芒,一个是敦煌,一个是吐鲁番。关于这些,斯坦因先生已经为我们说得很详细了!
古代西方的佛教徒,为了永久保留佛教的艺术,都喜欢在高山和悬臂上凿掘出很多的石洞,描绘上无数图案佛像和佛教中的故事。在库车,遗留到今天的还有五处这样的石洞,中国人把他们都予以“千佛洞”的传统的称号。这些石洞有些因为悠长岁月的风蚀与河水的冲激,以及考古学家们不道德的剥括,损失的非常之多,只剩下一些凌乱残破的佛像。但外国以及中国的许多考古学家和艺术家们,都曾在这里花费过长时间研究的精力,它是今天在塔里木盆地中保留至今的佛教艺术稀少的一部分。
雪山流水中的游牧民族
天山横跨在新疆的中部,划分了南北两个盆地,在盆地的边缘环绕着和和项珠一样的绿洲,而游牧民族则散布在天山的南北两路。柯尔克孜、哈萨克与蒙古是新疆最多的游牧民族。哈萨克分布在天上的北边,南边是蒙古与柯尔克孜。
蒙古包前挤牛奶的夫妇,1936年,俞创硕摄
雪山、流水、丛林、草场,是游牧民族生活充满了歌情诗意的地方。蒙古包散布在水滨的草场上,雪山与丛林做了天然的围屏,他们逐水草而居,喝着新鲜的马乳、牛乳或羊乳,呼吸着山野清凉的空气,随着太阳的起落放牧着羊群,在晴朗夜空的星光下,在帐篷外烧着野火、弹着单调音节的旋律、唱着豪放壮烈的短歌,他们把心灵寄托在宗教的安慰上,但却也讲述着那千百年前流传下,来的英雄征战壮烈的故事。
牛羊群伴着青松与流水,骏马伴着青草与野花,大雪山高耸在蓝天的极处,划分了他们与另外的一个国家的环境,他们可以很清晰的说出雪山那边人民的生活,他们很简单的意识中也曾对雪山那边的居民怀者直觉的羡慕。
草原游牧生活,1939年,庄学本摄
二弦琴伴着优雅的歌声,是游牧民族最普遍盛行的音乐,草原的芬芳伴着清凉的微风,蒙古包中缭缭(缠绕貌)的炊烟伴着天边的彩云,马群深长的嘶叫伴着长天繁密的星星……游牧民族生活在野地里洋溢着自然的柔情,柯尔克孜人生活在高山与平原上,他们不以季节来改变着生活,他们与自然的山川风情紧紧的联在一起。
李帆羣《新中国画报》1948年
版权声明:本文内容由互联网用户自发贡献,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本站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不拥有所有权,不承担相关法律责任。如发现本站有涉嫌抄袭侵权/违法违规的内容, 请发送邮件至19401980@qq.com举报,一经查实,本站将立刻删除。